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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于过往的真灵残留,从那九节杖上浮现,缓缓落入卫渊身上,在卧虎决之外,来自于大贤良师张角所传,最初,也是最纯粹的太平道道法重新汇聚,跨越漫长的岁月,化作了有别于卧虎的道行。
真灵散于大千,而食气者不死。
故而道行不灭。
卫渊原本第二层次的卧虎决在这一缕太平道嫡传道行的帮助下直接封顶,随时可能突破,然后又似乎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打磨一样,逐渐稳定下来,没有丝毫的暴动。
他在九节杖前静坐了一天一夜。
才慢慢地收敛了那种悲怆的情绪,沉默许久,去搜出了太平道的传承。
突而发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落消弭的太平道,在古代居然名列正统大道,最终成为列于神州道统,三洞四辅之一的太平部,是绝对的堂皇大道,未曾失传。
卫渊怔怔坐了许久,心中稍微有些宽慰,看来至少当初的自己终究没有让太平道失传,没有辜负大贤良师的嘱托,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传承,让其成为大道之一。
只是不知在宋朝发生了什么。
作为神州道藏,三洞四辅的太平部,在这个时期居然没落。
卫渊略有思虑,沉默许久,开始在手机上搜索广宗之战,打完这四个字以后,动作停滞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搜索键,现代科技作用之下,大批的资料被调动出来,摆放在他的面前,而其实大部分都是关于黄巾起义的资料。
关于广宗之战的部分很少。
只不过是黄巾军的末路。
卫渊看到在那广宗之战,黄巾战死三万余人,赴水而亡者五万余,人公将军张梁战死,冀州部,最初的黄巾消失。
之后,张宝所率黄巾军,战死十万众。
真正的黄巾消失了。
但是各地仍旧还有太平道弟子在孤军奋战。
也有诸多贼人借助黄巾之名烧杀劫掠。
在历史上只是一行行冰冷的文字,于他而言却是真正活过的人。
卫渊闭上眼睛。
三万人战死,那是殿后,而那赴水而亡的五万余人,那根本不是战士,而是家眷,是妻儿老小。
皇甫嵩……毫不留情。
卫渊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当他低下头,看到那一行,广宗之战后,张角被破棺戮尸,运首回都,传首洛阳的时候,仍旧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刺痛搅动心脏。
翻涌滚动,口中甚至有血腥气浮现出来。
一种属于过往的悲怆痛苦。
原来真的有悲思过度而咳血伤神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卧虎腰牌突然鸣啸,缓缓亮起,而后九节杖上也有最后一缕一缕的真灵逸散出来,两件至宝交错,幻化出了最后的短暂画面——
曹孟德,曾为司隶校尉。
……
唐周在张角死后终于安下心来,不知是否是愧疚,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在他得知当年把吃的分给自己,救下自己性命的少年道人已经死后,连张梁也被斩杀,就大醉了一场。
旋即有灵帝的诏令下来,张角罪大恶极,帝王要皇甫嵩将张角斩首。
把首级腌制,快马加鞭送往都城洛阳,传首千里。
汉军发现了张角的棺材,将其刨出来,要斩首,唐周听说之后,顾不得宿醉的头痛,急急赶过去,看守和负责这事情的,是那身穿红衣,一手马鞭,意气飞扬的青年,先前险些被箭矢贯穿额头的唐周心有余悸。
可是想到张角未死此心难安,他还是鼓起胆量,寒暄片刻,便即询问那青年道:“还不知那贼人张角的首级在哪里?”
红衣青年一手提着马鞭,指了指桌子上一个方盒,笑言道:
“不正在此处?”
唐周大喜,复又问道:“不知周可否一观贼首?”
红衣青年笑着抬手,道:“请。”
唐周趋身向前,先前尚且还有几分激动,可随着那盛放首级的木盒近在咫尺,心中又有些悲怆,回忆起了初见时候笑起来无害的少年道人,可最后那少年嘴角的微笑被舞女旋转的彩绸所替代,他手掌不再颤抖,打开了那个盒子。
木盒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唐周思绪凝滞——
首级呢?
还没有来得及会问,一道刀光炸起,旋即唐周只觉得脖子一痛,头颅跌落下来,恰好落在了那个盒子里,红衣青年将盒子合上,拍了拍身上血迹,嘲弄道:
“这便是首级了。”
“元让你出刀能不能不要如此粗蛮?”
持刀的青年只是咧了咧嘴。
红衣青年将盒子递给旁边的青年,不以为意,都是头颅,为了长时间保存,得要用石灰腌制,到时候谁都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虽然说张角不过是贼首,但是他还是觉得戮尸斩首这等事情有些不喜。
况且,陛下可未必关心这起义之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持刀青年道:“皇甫嵩将军说,此次大功要给卢尚书。”
“如此才能免去他的大罪,救他脱困,孟德你同意了?”
“自然同意。”
“……为何?现在天下人都想办法出头。”
红衣青年脸上意气飞扬,一手马鞭指向前方,大笑道:
“区区些许军功赏赐,若能换得皇甫嵩和卢植之情,岂不是大幸,况且,你我出身大族,不缺晋升之机,而今天下封闭,我所求者,乃大名也,岂封官鬻爵之事?!”
“千载之后,这名臣将校皆已亡去,不过一捧黄土,有谁记得?而世人称我,独称曹孟德!”
……
渊被卷入湍急水流,疲惫悲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到一处平地上。
有几名汉军发现了他,哪怕他头顶没有了黄巾,但是都下意识判断出他是从广宗城里顺流而下的人,准备出手将他杀死的时候,为首一员小校突然看到少年脚上那双新编草鞋有些熟悉,连忙阻拦汉军,道:
“我在涿郡游侠的时候,曾拜见过一位大哥,乃刘氏族人,是九江太守卢植的弟子,他年少家贫时候曾经织席贩履而生,这鞋子上有一盘结,应当是他所做,这应当是他的故人,并非黄巾贼。”
众多汉军听到卢植的名字,这才勉强收住了敌意。
那一员小校取出自己的兵马符,随意撕扯布料写了一份类似于证明此人并非黄巾贼的文书,又压下自己的印记,取出一点粮食交给阿渊,让他自己去安定些的地方。
少年知道张梁和牛叔已经去世,纵然知道自己不能轻易送死,但是大悲之下,仍旧有些茫然,他想要去投奔师叔张宝,却在路途之中知道了师叔同样选择了和汉军决死而战,最终战败死去的消息。
他成了一个游医,给人治病,默默寻找着能够承担太平天书,开辟太平仁德之世的人,但是一无所获,这一年冬日,他遇到了一家老小,为那老人治病时候,听到熟悉的司隶二字,动作不由地一怔。
却是老人在说,他们有一脉的先祖诸葛丰,曾经在西汉元帝时当过司隶校尉,这一次,就是灾年之下不得已投奔他们去。
老人望向渊,见到这少年身子虚弱,虽然少年老成,沉默不言,但是却有一身医术,怜惜孩子虚弱,便道:“若是渊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同去投奔我那远亲。”
少年想到老师临终的托付,点了点头,嗓音沙哑道:“不知去哪里?”
老人讶异他开口,微笑答道:
“琅琊阳都。”
这一年,中平元年的冬天。
黄巾最后的火焰,被乱世裹挟,带着天书前往了琅琊之地。
这一年,琅琊有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他的父亲在外当官,而母亲也在这一年病逝。
……
卫渊眼前画面缓缓散去,九节杖上的力量已然消散了,它所记录的,来自于渊的过往再不能出现,卫渊默然许久,伸出手抚过九节杖,他知道那个时代的自己并没有伴随黄巾而死去,那么剩下的记忆在哪里?
他想到据传说是张角亲笔所写的太平要术。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卫渊思绪缓缓恢复过来,林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卫馆主?卫馆主,您还好吗?”
“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卫渊慢慢起身,一手自然而然地握着九节杖,往门口走去,门外林礼有些担心,旁边是林家的那位老先生,此刻也有些好奇,这卫渊馆主三日不吃不喝是怎么回事。
林礼还要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拉开。
她愣了下,而旁边的老人则神色微怔,看到黑暗中身穿现代服饰的青年走出,一手持拿太平道九节杖,看上去竟然毫无丝毫的不协之感,就仿佛他真的执掌此物,气息和谐。
恍惚间仿佛看到一穿着麻布道袍的少年道人,跨越岁月,双目清亮。
但是转瞬这恍惚错觉就消失不见。
那仍旧只是短发,传黑色对襟盘扣衣服的现代青年。
但是林家的老爷子仍旧有心中迟疑不定的感觉,毕竟九节杖算是位格匹敌雌雄龙虎剑之物,自有真灵,和寻常法宝截然不同,卫渊问清楚来意,对方一者是担忧他的情况,二来是为了将九节杖带走,因为此物对于太平道修士吸引力太大,需要尽快送入天师府。
卫渊沉默了下,抬手将刻录秘文的九节杖递过去,轻声道。
“善待它。”
老人点头接过,瞳孔微微收缩,感觉到手掌一阵刺痛。
缓缓看了一眼卫渊,没有多说什么。
而林礼想到这年轻的博物馆馆主先前展现出的力量,开口道:“卫馆主,那些太平道修士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忙?”
林礼说出这话之后,声音微顿,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友周怡和自己说过。她也曾经希望吸收这位馆主加入特别行动组。
但是却被后者以,‘希望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一类的理由推辞掉,不由低下头,悄悄吐了下舌头,看来自己是说错了话,本来想要顺势说不想参与此事也可以,却听到那年轻博物馆馆主道:
“好啊。”
“馆主你不想参……”
林礼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对方。
欸欸欸???
答应了?!
这位馆主,是转了性子么?!
……
卫渊送别了面色各有异样的上清宗两人,然后独自盘坐在静室里面,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选择,那时候他接触这个世界的真相,心底有些害怕,不想要参与危机四伏的超凡世界,现在想想,那最初的想法,早已经散去无形,因为……
他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沉默许久,神色温和而柔软。
开创未来,守护这个时代,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啊。
不是吗,老师,刘叔,禹……
不过,还是会选择孤身一人罢了。
他眼前闪过一张张脸。
最后他举杯。
最终也只是一个人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