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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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等人已经远远退了开去，山坡上只留下潘多拉和沈奕。

沈奕从车上的冰箱里取出一瓶长城干红，拿出两个酒杯斟上，递了一杯给潘多拉：“喝吧，别客气。”

他到是并不着急问对方什么。

“我从不喝酒。”潘多拉回答。

“是怕揭开面纱让别人看出你是个女人？”沈奕随口问。

潘多拉身体顿时僵住。

她不知道沈奕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她可不是那种随便挂个面纱上去就可以冒充男人的女人。

她的面纱是都市道具，可以阻挡探察类技能，所以沈奕的精神探察对她没用。面纱本身更可以清楚模拟出某个指定目标的形态举止，不会在行为动作上有任何差异，所以哪怕是福尔摩斯来看，也不可能发现她是个女人。

然而沈奕却就那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把她的底给揭穿了，这对她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因为男人不会做这种无聊事。”沈奕回答。

潘多拉眼中氤氲出一阵怒气，不过她终究还是冷哼道：“沈奕，在和你谈之前，我希望你先明白一件事。在加勒比海盗任务世界，我对你们并没有全力出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的实力绝不比帝羽或阿诺任何一个差。如果当时的情况我全力出手的话……”

沈奕打断她：“你们还是会输，最多我更辛苦些。”

潘多拉有些无奈：“好吧，就算是这样，我和你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自始至终，我都没对你们的人下过狠手。包括后来你的空降兵也是我有意没杀的，否则你以为会那么巧只抓碎他的飞行背包？”

“是的我猜到了，问题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总算听到沈奕问了一句为什么，潘多拉松了口气：“为了不彻底和你们闹翻，我是说为了今天大家还有能够坐在一起讨论成为自己人的可能。”

“自己人？”听到这个词，沈奕笑了起来：“和谁？”

“大佬，确切的说，就是来自四难度区域的高级冒险者。”

沈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果然是这样么。

当他从达比尼特口中听到大佬这个词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血腥都市，到底还有什么人能如此自称。

答案并不难找。

让他不明白的是，那些四难度区域的冒险者为什么要把他们的目光放到普通区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了想，沈奕举举手中酒杯：“说说。”

潘多拉这才一扬首道：“你听说过代理人制度吗？”

沈奕摇了摇头。

潘多拉说：“所谓代理人制度，其实就是一些实力比较强的高难度冒险者们搞出来的一种扶植制度。它的主要作用目标是那些来自低级区域的冒险者，通过给他们一些强化和信息方面的帮助，来培养有实力的冒险者。在未来他们进入高难度区域后，可以加入扶植的一方。”

沈奕嗤之以鼻：“扯淡，我警告你，潘多拉，你少跟我胡说八道。我现在是断刃队的队长，我队伍里还有几名队员的空缺。如果我要招募队员，我只会选择从普通区招募，而不会白痴一样从贫民区去招募。谁知道他们到时候能不能活过贫民区的任务世界？就算能活过去，谁又能保证将来他们一定会听我的？血腥都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白眼狼。我凭什么花大价钱大资本去培养什么冒险者？我培养我的召唤士兵不比冒险者更有意义？你的大佬不会那么白痴要从普通区去找替补队员吧？”

潘多拉捂着嘴笑：“就知道骗不过你，不过无所谓啊，总要有个好听些的说法才行，说和做，毕竟是不一样的嘛。”

她被沈奕戳穿了女人身份，此刻连声音都变得娇柔起来。

沈奕却不为所动：“那么这个代理人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四难度的冒险者为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到这里来？”

潘多拉这才回答：“那我就和你开门见山的说，目的有三个。一：搜集低难度区域的冒险者资料。高难度的任务世界，任务本身能够带给冒险者的麻烦已经有限，真正危险的是人。大佬们未雨绸缪，先做准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都必须加以注意。”

“算是个理由，继续。”

“二：代为处理一些大佬们不方便处理的事。比如经常有低难度区域的冒险者跑到高级区域去，他们在交易场所死死纠缠大佬们，央求他们把自己的装备低价出售给自己，甚至送给自己。”

沈奕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他瞪着眼看潘多拉：“还有这种事？”

“不稀奇啊，现实里能有乞丐，血腥都市为什么就不能有？为了强大与生存，一些无耻之徒不要尊严，死赖硬缠，甚至跪地求财的事常有发生。还记得阿诺说过吗？网络游戏里为一件装备杀人夺宝都很正常，何况是现在的世界。别说让他们缠人，就算让他们认爹也没问题啊。”

“我猜那些大佬们一定烦死了。”沈奕摸摸下巴，他突然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好象也试图让紫砂把装备送给自己来着……恩，至少自己没有跪求漫骂什么的吧。

这么一想，他多少有些理解那些低级冒险者的心态了。

“的确，可是在血腥都市里你无法使用任何武力。那些讨不到饭的冒险者往往就会破口大骂，诅咒对方，出口粗秽，用词不堪入耳……”

“明白了，大佬们拿他们没办法，但是有人能对付他们。”

“没错，就是代理人。他们可以帮大佬们清除这些垃圾，同时也树立大佬们的威严。”

“还有呢？”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和荒野之原有关。荒野之原原本是一个整体，只是在后来被分割成了十六个区域。在这十六个区域里，各自都有不同的凶兽，杀死它们所能得到的奖励也各有不同。就是说有些东西只有在特定的区域里才可以得到。一旦错过了机会，以后可能就再也得不到了……”

沈奕一呆，看向潘多拉：“你是说……”

“是的，即便是在低难度区域，有一些东西也依然是大佬们想要的。但是在他们还是普通区冒险者的时候他们无力取得，等到有一天他们已经成为血腥都市的强者时，他们发现他们想掉过头来取到那些东西已经不再可能了……高区冒险者进入低级区域，杀死凶兽是不会得到任何奖励的。”

“于是他们就想到了这个代理人制度。通过在低级区域培养代理人，为自己处理一些自己无法处理的事情，得到一些自己无法获得的东西……谢荣军就是他们的代理人之一？”

“没错。”潘多拉爽快承认：“我是负责在大佬和代理人之间牵线的观察者，主要负责监督代理人执行大佬任务时的情况。如果代理人出了问题，我还要负责寻找新的代理人。”

“为什么要安排观察者？”

“一方面是为了确保大佬们的资助能够作用到有效的地方，而不是被代理人们胡乱使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督代理人的任务执行。三是及时传达讯息。最后就是在出现意外时，需要有第三者对所有事情的发生与经过进行记录，在以后尽可能避免这类意外的发生。”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加入谢荣军的团队，但在战斗中并不出全力，因为你并不真正是他的手下。”

“这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观察者是负责代理人与大佬之间联系的中枢纽带。代理人可以时常换，观察者不会。作为观察者，我们的第一原则就是：绝不轻易介入冒险者与冒险者之间的仇怨中，除非是大佬指定要做掉的人。只有保持中立姿态，才能让我们哪怕失去了一个代理人，也能立刻寻找到新的可替代目标。”

“比如我……由于加勒比战斗里你没有全力出手，彼此间算是留了情谊。你再来找我的时候，至少可以保证我不会一见面就对你痛下杀手。”

“没错……”潘多拉揉了揉小腹，有些气恼回答：“可你还是动手了。”

沈奕冷冷道：“我损失的那个飞行背包花了我两千点买回来，收你一脚的费用已经算很便宜了。”

潘多拉呵呵笑了起来：“你在加勒比世界收获这么多，怎么还那么斤斤计较两千点的付出。如果你同意成为大佬们的代理人，你所得到的，可远比两千点要多得多。”

“是么？”

“当然，你以为谢荣军的自然之杖是从哪里来的？没有大佬们帮忙，他从哪得到这种东西去，还不是大佬们给了他信息和帮助他才能去得到。包括疾风队，幽冥之狼队，普通区又有几支强队没接受过大佬们的资助呢。他们帮大佬做事，大佬就给他们一些……”

“一些残羹剩饭。”沈奕打断潘多拉的说话：“一些从他们手指缝里溜出来的好处，拿到下面来耀武扬威。这些家伙自恃资格，用一点蝇头小利来换取一批狗奴才为他们卖命，是这样么？”

尽管被面纱罩住，潘多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愤怒心情。她长吸了几口气：“沈奕，你别那么不知好歹。我是在给你送礼物！这可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机会！”

“礼物？机会？”沈奕眉头一挑，冷笑起来。

他突然不再说话，随手打开音响，一曲蓝色多瑙河悠然响起。

乐声如流水，带着沁人心脾的滋润，为这荒凉肃杀的旷野带来一丝柔和与协调。

沈奕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脉搏跳动，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好一会，他才说：“潘多拉，希腊神话中火神赫淮斯托斯用粘土做成的地上的第一个女人，她打开了魔盒，释放出灾难，祸乱，瘟疫，让人类世界陷入困难与混乱中。潘，在古希腊语中是所有的意思，多拉则是礼物。所谓潘多拉，即可为众赐者。也就是神赠予人的礼物。神把灾难降临给世人，这便是它带给世人的礼物……你叫潘多拉，应该是在你成为观察者之后的事吧？很不错的名字，把大佬们称为神，把自己的职责美化为礼物和机会。是这样吗？”

潘多拉的身体僵住。

沈奕看潘多拉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冷酷起来：“你是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的女人，习惯于挑动别人心中的那根欲望之弦。通过满足人们那种不劳而获的心理，来达成将人变成奴才的目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我成为你口中大佬的代理人，那么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沈奕弯下身体，直面潘多拉说：“首先，我从他们那里拿好处，代价是我必须接受一个不属于我团队的人的监督，由此我失去了隐私。其次，我必须听他们的指令做事，杀他们要我杀的人，执行他们要我执行的任务，于是我也失去了自由。再接着，我还失去了尊严，因为作为被赞助方，我必须对我的大佬们保持敬意，如果我还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好处的话，我就必须对他们，包括对你俯首帖耳。在这个世界，我辛苦打拼，到头来却只为换一个做奴才的资格，然后随时随地还有可能被抛弃，你觉得我有这么傻吗？”

潘多拉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奕：“不……你不能这么理解……这是……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只要你做得好，大佬们完全可以给你许多你平时根本得不到的帮助。这些帮助可以让你变得迅速强大起来，成为普通区甚至公寓区的强者，并一路走下去。你可以一直活下去！”

“没有他们，我也照样活着，而且活得还算不错。”

“可是……”潘多拉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

代理人制度是四难度区域冒险者精心推出的一个与低级冒险者之间相互利用的制度，通过这种方式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实力网络。

假如说，空间管理者代表的是血腥都市的政府组织，那么一手建立起代理人制度的大佬们，就是这个都市最大的民间组织。他们虽然无法对抗“政府”，但至少在民间已经拥有绝对的实力。

不知有多少冒险者渴望能够成为大佬们的代理人，就象是不知有多少小企业渴望着能被大企业并购。

长此以往，在潘多拉的心目中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使她以为任何一个被她找上门的冒险者，都会乐于成为大佬们的代理人，拿其薪水，为其服务。

直到今天，沈奕那无情的讽刺话语一下戳破了潘多拉的幻想气球，使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那所谓的大企业，在真正有实力有自信的小企业面前，也不过是迟早被打翻的货色罢了，这样的小企业对大企业主的投资，要么开出天价，要么就是根本不出售股份。

而沈奕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小企业主——规模虽小，雄心饽饽。

这刻看看潘多拉，沈奕眼中突然闪过一线同情。

代理人固然是大佬们的狗，观察者又何尝不是呢？相比谢荣军，潘多拉只怕更可怜一些，只是她自己却未觉得罢了。

潘多拉的语调逐渐冰冷：“那么说，你是打算拒绝我的好意了？”

“是。”

“我希望你不会后悔，要知道你这样做，其实就已经等于得罪了他们。”

利诱不成，便上威胁，自古游说之道莫不如是。

沈奕笑了：“哦，是么，那他们的气量可真是够小的。”

“别忘了你打败了他们的代理人，谢荣军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不错的代理人，现在却因为你而导致我计划失败，他们找你麻烦是天经地义！”

“那么他们打算怎么做？再找个代理人来杀我？还是直接在荒野中冲过来找我？又或者……干脆等我进了四难度以后？”

潘多拉眼中怒气越来越盛：“沈奕，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做代理人对你有利无害，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呢？”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放弃。是不是因为你们现在有一场大行动极度缺人，所以才迫切需要我的出手？”

潘多拉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刚说出这话，立知不好，沈奕脸上已露出得意笑意。

他晃了晃酒杯：“瞧，说话就要开诚布公，这样才有的谈嘛。”

他凑到潘多拉的耳边轻声道：“我给你个建议，我对做你们那个什么大佬的狗屁代理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如果你们的大佬愿意在公平，对等，合作的基础上和我谈，那么我也不介意帮他们办点事。当然，条件就得由我开。我是说……让我们换个说法，就叫做委托合作制度，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