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食人惨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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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亚军喜欢玩吹泡泡,生长在农村孩子,没有那么多玩具,他们擅长就地取材,玩出花样。

村里的其他小伙伴都喜欢玩摔泥泡——就是去河边,把粘糯的黄泥扣下来取一块揉捏成底面很薄的泥碗,然后高高举起,碗口朝下顺势一摔。

“啪”

谁的泥碗底部漏的窟窿大,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其他小伙伴要给胜者足够的泥巴,堵住泥碗的破洞才算赢。

“这么埋汰的游戏,你们也玩”

赵亚军每次看到小伙伴三五成群的玩时,他都会说同样的话。

并没有人理会他,从小他的人缘就不是很好。

他很孤独,所以才会说扫兴的话吸引大家注意。

多希望有人能回答自己一句啊,哪怕是大吵一架也好。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透明人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在生产队大院里,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在教一个小朋友玩吹泡泡。

只见在大人的指导下,那个孩子拿着一节稻草杆,蘸着一碗水,腮帮子一鼓。

“呼”

那么小的稻草杆口处竟凭空冒出一串串水泡泡,有大有小,有的飞上天,有的落了地,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太美了。

赵亚军在门外看得出了神,痴在原地。

“爸,门口有个大哥哥,好像也想玩吹泡泡,我能跟他一起玩吗?”男孩问。

“扑通,扑通”

听到这句话的赵亚军突然心跳加速,下意识要跑开,就像往常一样。

既然有可能被拒绝,那还不如自己先跑掉

“当然可以呀,你可以跟他成为好朋友,只要他愿意。”男子说。

孩子听到爸爸应允,欢快的朝他跑来,赵亚军就站在原地,惊慌失措。

“哥哥你好,我叫丁满仓,跟爸爸妈妈刚搬到这里来,我今年五岁了,你愿意成为我第一个朋友吗?”。

面前这个大眼睛的小男孩歪着头问赵亚军。

说完,双手把那小碗神奇的水递给赵亚军。

“我愿意,愿意愿意愿意”赵亚军在心里回复了无数遍。

“哦,我叫赵亚军今年十一岁”他平静的回答道,接过碗和稻草杆。

学着满仓的样子,他也把稻草杆在水里蘸了一下,鼓起腮帮子一吹

这是赵亚军童年最快乐的一天,漫天飞舞的泡泡,和面前开怀大笑的父子俩,一起晕染了他本来灰黑无比的人生画布。

红胜火、粉胜霞、白胜雪

“发特么什么呆,小兔崽子!”

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赵亚军脸上。

眼前的泡泡瞬间都碎了,张发出现在他面前。

“快给老子加柴火,火灭了第一个叫你脑子开花!”张发举起猎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赵亚军的脑门上。

枪口是温的,一股火药特有的焦臭味道,钻进赵亚军鼻腔。

“好好张叔,求求你”赵亚军连呼吸都不会了,眼泪混着鼻涕一股脑喷了出来。

“不听话宰了你!”丢下一句话,张发收回猎枪,跟在不省人事的丁勇后面,头也不回的跑进帐篷中。

赵亚军瞬间瘫坐在地上左手掌处一股湿热之气传来,低头一看,手掌底下,都是血迹

13岁他只敢小声呜咽,胸部高高隆起,又快速瘪下去,饥寒交迫一个人在风雪中,在微光前,在群狼围困下抽泣着。

这对一个孩子来讲,究竟该有多么残忍。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属于他的噩梦,徐徐而至

泡沫再美,终究会破碎,对吧?

帐篷内,丁勇稍微恢复了意识,腿部依然是血流不止,李坤到帐篷外捡起赵亚军遗落在地上的剔肉刀,把刀刃在衣服上蹭一蹭,拿到屋子里,又拿起绳子,一用力,割下来一段。

“队长挺住,俺给你把伤口绑上,流太多血了”

说完李坤熟练的在丁勇的伤口上方,打了个死结。

此时丁勇脸色蜡黄,嘴唇苍白,用尽全身力气,向李坤点头致谢。

帐篷里恢复了平静,大家都累了,经过方才的一战,不知是不是狼群被吓跑了,还是在酝酿第二次攻击,总之是听不见狼叫声了。

众人竟沉沉睡去,顾不得许多了,又困又饿,睡吧

被大雪围困的第三天。

凌晨三点,张发饿醒了,从早睡到晚的一个大觉,无法名状的无力感,胃里一股股的酸水顶上喉咙,眼前的世界甚至开始旋转了,他仔细听了听帐外的声音,除了风声以及噼里啪啦的柴火崩裂声音外,再没有其它声音。

太好了,狼应该是都走了。

“亚军儿,亚军儿,进来!”张发有气无力的喊到。

赵亚军颤颤巍巍地进来,站在张发面前。

“去看看,昨天丁勇打死的狼,还在不在了,再的话捡回来,老子饿了。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你就看见了,去吧!”张发用猎枪指着窗外的方向,说道。

“叔,我不敢,狼还没走呢,他们会咬死我啊!”赵亚军绝望的喃喃道。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屋子大人,竟让一个孩子去那么凶险的领地里找食物。

这不合常理!

“不去现在崩了你,我数三个数,一”张发调转枪头指向赵亚军。

赵亚军木讷的环顾四周,三个人半坐着,围成一个半圆,除了正中间昏迷中的丁勇外,其他二人也都醒了。

“二”张发把手指放在扳机处。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阻止他啊;为什么你们两个都不敢抬头,不敢说话;为什么是我

难道是因为我好欺负吗。

这个小小的帐篷,此刻便是一个修罗炼狱,没有文明,没有秩序,只有弱肉强食。

适者生存,亘古不变的真理。

“三”

“我去,叔,我现在去!”赵亚军抬起头,看着张发,眼神之中竟不再有恐惧了,他拿起手电,扭头走出帐篷,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幕之中。

既然我已身处这原始规则之中,那我只能想尽办法活下去。

当牛也好,做马也好,我要活下来。

唉,吹泡泡什么的,简直太幼稚了,美好的东西终将会幻灭掉。

早知道就该多练练摔泥泡,胜者为王才更符合此刻的规律吧。

如今只有这皑皑白雪和这杆枪才配拥有支配这炼狱的权利啊!

自此赵亚军的人生画布上的色彩:

只剩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