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六章 旧恩如言亦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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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秋,距离铜雀台召见又隔了一日,鲁肃正式谒见卫将军公孙珣,代其主刘备致意之余更是直接宣告了其主将代管徐州南三郡,而曹操将接手彭城国与东海郡沂水以北的既定事实。
对此,公孙珣及其随从接待使者的幕属重臣们却并未多言。
毕竟嘛,一来,所谓事实以成,多言无益;
二来,到了今日,公孙珣也好,吕范这些人也罢,很早之前便从戏忠那里收到了郭嘉送回的讯息,知道陶谦和刘备的关系远比想象中的要紧密,不然陶恭祖也不至于提前暗中将其人辛苦打造的徐州水军指挥权让给刘备了,军队都提前让出去了,还想如何?
实际上,此番能抢在周瑜与广陵水军北上琅琊震慑住臧霸之前,便将臧宣高这个半独立的小军阀收编,便已经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了。
没错!
那四十艘海船、一万水军根本就不是刘备的,数字也不准确,按照戏忠那里之前的记录,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十七艘大船,外加后勤保障与辅助作战的六十八艘小船,合计一万一千余水军,主要三个屯驻港口,琅琊、东海、广陵各一……想想就知道了,刘备地盘也不挨着海,哪里能突然冒出来什么四十艘海船?那支部队,乃是陶恭祖见到之前袁绍败亡,明白了海疆的重要性后一边将郡治从东海迁移到下邳,一边立即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悉心打造,用来拱卫自己海疆的。
所幸,徐州大面积接海,琅琊、东海、广陵都有大量的熟悉海洋气候的渔民,民间也不缺海船技术,更重要的是徐州上下几乎全力支持此事……故此,这支部队成军很快,这些年也算颇有名声,尤其是最近小半年在船只大规模下水成军后他们还与青州水军在东海海岸线上大规模对峙过,只损失了三艘船,而青州水军也沉了两艘,此次以后就更被认为是徐州命根子一样的东西了。
而当时刘备一时没有沉住气说破以后,郭嘉便忍不住去看陶谦和其心腹广陵太守赵昱,乃是立即就明白过来,人家陶谦早早就有将徐州托付刘备的意思,不然也不至于提前交付徐州命根子一样的精锐水军指挥权了。
不过想想也是,陶谦和刘备二人非只是亲属,更重要的是陶谦老家丹阳现在也在刘备治下,而陶恭祖既然决定不让两个儿子沾染政治,准备全家归乡安享太平,那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没有理由不把徐州留给刘备!
至于当时如此装模作样,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治下暗流汹涌,众人各怀心思,想先稳住这群货色而已。
唯独没有想到两个二愣子会传谣言!
甚至在公孙珣这里,其人也忍不住会多想一想,另一个时空中,陶谦固然早早老朽,但最后猝死却跟曹操侵略徐州并大规模杀戮有直接关系,那他此番赶在天子束发后忽然病重,真的是病入膏肓吗?华佗所言,又有没有得到病人本身的恳切托付呢?
但不管如何,在天子束发之后,有心人都明白天下大局有变,之前的平衡注定要被打破之时,陶恭祖能够带着高位显爵,全家平平安安富贵回乡,安享晚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好结局了。
唯独想起其人睚眦半生,刚强几十年,怼天怼地怼三公怼下属怼名士,临到晚年却不免英雄气短,到底是让人唏嘘了。
“可还有其他言语?”端坐在堂上案后的公孙珣一边脑中乱想,一边随口继续询问。
“尚有几件小事请卫将军做主。”鲁肃说着却是在周边邺下重臣们的瞩目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交给旁边一名义从军官代为转呈。
公孙珣从军官手中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一沓安利号发行的布票、粮票、货票、银票等物,便不由失笑:“子敬何意?”
“请卫将军终止此物在中原流通。”鲁肃恳切相对。“区区片纸,安能购换实物……”
“安利号可曾不许把实物兑换回来?”公孙珣打断对方,直接质问。
“那到未曾……”鲁肃无奈应声。
“既如此,咱们总得讲道理吧?”公孙珣微笑反问。“我凭什么要不准此物流通,你又凭什么不许?因为你家刘豫州小妾糜氏家中的商号争不过安利号?他自家没信誉,便要借你家刘豫州势力行此卑劣之事吗?再说了,据我所知,糜氏也学着这个发了盐票、茶票的,你们禁了这个,那些也要禁吗?”
鲁肃沉默一时。
话说,鲁子敬是个公认的老实人,这不是说他无能和一味忍让,恰恰相反,乃是因为他是个内秀的人物,心里明白大局,分得清轻重,知道事情背后的根本所在,所以不愿意争一些表面东西,或者做无谓之辩。
就好像这件事情……鲁肃心里很清楚,此行之所以有此一事,从大局或者表面上来说乃是担心南北一旦开战,中原被河北用安利号占了便宜;而从刘备集团内部而言,却正如公孙珣一口道破的那般,乃是糜氏这个依附于刘备的‘仿冒安利号’的需求;而从刘备和鲁肃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乃是想用这些小东西进一步试探一下公孙珣对战争的态度。
怎么说呢?
兖州东部的泰山地区被公孙珣当年强行取走,黄河要道苍亭地区被强行取走,如今琅琊也被他取走,从军事战略角度来说,公孙珣已经获得了对中原地区的全面地利姿态……这种时候,是必须得认真考虑南北全面战争这个话题了,其余皆不足为道。
“卫将军说的是。”稍一思索,鲁子敬便坦然应声。“安利号和糜氏的东海号俱为大汉治下寻常商号,我们为政之人岂能无法理而行不公事?此事确实有些唐突了,容臣回到寿春再与我家明公细细商议。”
“善。”公孙珣缓缓点头。“还有吗?”
“还有一事。”鲁肃稍显犹疑。“邺城大学多有名儒大士,教学出众,而淮南这些年虽然也有寿春大学,但只是辩经之所,所谓科考制度也只是征辟之后以考来定职分,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也就是这两年中原彻底安定以后,淮南、吴地来了些年轻束发求学的士子,稍成规模。”
公孙珣微微蹙眉。
“不瞒卫将军,我家刘豫州想请卫将军准许我们从邺城大学邀请一些名儒大士南下,稍作教导。”鲁肃见到对方如此表情,干脆直言。
“可以。”出乎意料,公孙珣居然一口答应。“但有几个条件……其一,邀请的讲师不得过邺下大学讲师的十一之数,多了不许;其二,你们要保证他们的食宿、安全、待遇,而且往来自由,千万别一去不复返了……最后,不要说北面可以南下,依我看,治学这种事情应该是不论南北东西的,淮南、吴地的英才也可以北上嘛。”
鲁肃勉力挤出一丝笑意。
“子敬不要装傻。”公孙珣见状冷笑道。“我现在都还记得你们淮南有个叫蒋干蒋子翼的,还有两个南阳、颍川的年轻人,一个唤做孟建,一个叫做石韬,当时大学初成之时一行三人北上,然后三人一起以前十的成绩入学,隔了一年又一起以前十的成绩分科射策考试毕业,如今都已经出为一年县长又回来了,因此在学中并称首期南三杰……我当时在他们入学时便很高兴,还说蒋干至此,那邺下将来必然会群英荟萃,结果呢?除了第一年之外,往后来邺下求学科考入仕的年轻才俊越来越少,一打听才知道,刘玄德和曹孟德这两个无耻之辈居然在各自治下交通要害处设卡阻拦,这是人干的事情吗?我屡次写信去骂无耻,他们二人都和你一样装傻……而你今日居然有脸来借讲师,我却居然张口答应……呵!”
“卫将军胸怀天下!”鲁肃恳切俯首而言,依旧装傻如故。“可要臣来说,邺下才俊已经够多了,而且曹奋武和我家刘豫州也不只是私心作祟……很多寒门士子或是家贫,或是家中有顾虑,是出不得远门的。”
“随你吧!”公孙珣似笑非笑。“且看他们还能撑几时!还有事吗?”
鲁肃心下猛地一跳,却立即抬头恢复从容:“还有两件私事,一个是要代我家刘豫州赠送礼物与公孙老夫人,聊表孝意;另一个是我家刘豫州让我北走涿郡一趟,替他祭祀先人。”
“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孙珣看了看鲁肃,不以为意道。“你且随意……而且一事不烦二主,你在邺城闲逛也好,北走涿郡也罢,凡事不必再来禀报我了,待会直接寻奉孝便是,我再忙完一件事便也要动身了。”
“卫将军去何处?”鲁肃一时愕然。
“天子束发,千头万绪!”公孙珣一边说一边起身绕过鲁肃和陈登向外而去,几名一直一言不发的重臣也纷纷跟随。“我身为辅政大臣之一,总督九州军政之人,总要走一遭长安的……否则,岂不是要被人骂成名为汉臣实为汉贼吗?”
鲁肃怔在当场。
而隔了许久,其人方才与陈登回过神来,复又随着那名候在一旁的义从军官向外去找郭嘉。
当然走出门来,鲁肃赶紧又朝这名面生的军官行礼问候:“有劳足下,敢问足下姓名?”
这已经开始留须的年轻军官微微拱手还礼,姿态从容,倒显得是大家风范了:“区区弘农华阴杨修杨德祖,不敢劳烦使者垂问……”
鲁肃和陈登再度怔住。
隔了半晌,倒是陈登赶紧拱手:“原来是世交之后,鄙人下邳陈登陈元龙,见过德祖!”
“元龙兄请了,咱们自然是世交。”杨修微笑还礼,然后便示意二人随他往府中深处去寻郭嘉。
三人前后而行,依然是陈登忍不住继续搭话:“德祖现居何职,前日晚间铜雀台上为何不见德祖身影?”
“元龙兄这两问倒是问到一块去了。”杨修扶刀在侧边走边答道。“我今年加冠,刚刚从义从中离任,将要往辽东平郭赴任平郭令,前日正好告假与邺下好友私下作别,却是刚好错过了我家卫将军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惜!可惜!而且你们不晓得,此言一出,大学中又要论战了,蔡伯喈又要被人吊着……反正届时我还要错过另一出好戏……”
陈登满肚子话想问,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更不知道该不该问。
“元龙兄是想问我身为杨氏子,值此关键之时为何不去长安偿汉室旧恩?还是想问卫将军此时将我送往辽东,是否是心怀忌惮呢?”杨修似乎看出了对方心思,所以口出惊人。
陈登登时无言。
“元龙不必在意。”杨德祖依然微笑,俨然不以为意。“这种话题对别人来说是忌讳,可对于咱们这种公族子弟而言却是躲不过去的,何必遮掩?而轮到我身上,更是债多了不愁……”
“这倒也是,那……”
“我家自我高祖父算起,至我父已经四世三公,可谓受汉恩极矣。”杨修缓缓感叹言道。“然我高祖父为汉室死谏,饮鸩而卒。祖父为帝师而不能阻灵帝祸国……天下人其实都知道,他和同时相继而亡的刘公、桥公一样颇有几分是顺水推舟,拿命去偿了汉室之恩的意思,也有几分是无颜见天下人,有被灵帝胡作非为给逼死的嫌疑。元龙兄你自己说,四世三公,便只是有恩,而无恨吗?”
“这种事情我自然知道。”陈登恳切作答。“我家虽比不过贵家这般激烈,但也是一面受数代之恩,一面对灵帝独夫之暴虐感同身受。但……”
“但恩怨纠缠如此,本就有些一而二二而一的意味,绝难割舍,对否?”
“正是此意。”
“所以我父在长安为天子张目,而卫将军也专门将我发往平郭为七品县君。”杨修终于驻足回头。“元龙以为我此去平郭路途遥远,乃是形同发配……这是实言,但反过来想,却为何不能是我家将军知我为难,专门保护我呢?这种事情,本如咱们俩家与汉室的关系一般,哪里是什么恩什么怨,什么对什么错就能说的清呢?汉室恩德似乎大义凛然,可我家将军天下国家之论难道没有道理,各从各心罢了!”
“关键是德祖怎么想?”陈登愈发急切。“你从何心?”
杨修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陈登,直接停止交流继续带路,而陈登也是在一旁鲁肃的侧目下恍然而悟……自己确实是犯傻了,这还用问吗?!
不过,醒悟归醒悟,陈登也是愈发觉得心中混乱起来……可怜一个在徐州三亩地里湖海豪气的英杰,到了外面却宛如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一般,连方向都摸不清了。
鲁肃去寻郭嘉且不提,往涿郡去是祭祀刘备先人还是趁机打探战备也不说,只说另一边,公孙珣临行前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其实乃是大规模调整自己的义从……这是原本就准备好的事情,不然王凌、蒋干那些考核优异的年轻基层官僚还有部分表现出色的邺下大学学生也不会出现在那日的铜雀台上。
其实,按照公孙珣的想法,最出色的人才履历应该是束发考入大学,弱冠通过射策科考,毕业出去做两三年底层亲民官,然后其中表现优异的再入义从为近侍,这样等到二十五六岁的时候便可以放心扔入官僚体系内,放任他们野蛮生长了。
不过,事急从权,大学、义从制度都还不完善,而且如今毕竟还是天下分成好几块的乱世,不要以为河北安泰两年,天下就彻底太平了,地方上、边境上,其余各处,该乱的还是在乱,这种情况下想要将人才建设彻底制度化明显不够现实……
就好像蒋干、孟建、石韬那批人一样,当时大学刚刚建立,来的人年龄差距极大,甚至可以说普遍性年长,如蒋干三人刚刚加冠的那种都已经算是年轻人了,而且基本上都在家学有所成,来就是为了做官的,所以就只培训了一年,便许他们考试出仕以安人心。
而相对应的,第二年的时候,就又反过来了,诸葛亮、刘祯、郭淮这些人纷纷到来,而且成绩优秀,但他们普遍性都还没到束发的年纪,再怎么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即刻参加毕业考试授官的。
那么反过来说,贾逵、杨修、法正、孟达、刘璋这批人一开始就是义从,在义从中参与了许多场战事,而且普遍性家学渊源,你让他们再去读书也不合适。
除此之外,还有像王凌这样的人,他本来和杨修这批人一样,都是当年长安未央宫的郎官,但因为他叔叔的缘故在郎官被公孙珣收编以后找了个由头回太原老家了。后来走的是典型的老路子,从郡吏开始做起,弱冠之时被太原太守常林举荐,出仕为发干县令,而如今人家翻然悔悟……这种人才你也不能因为他不是义从不是邺下大学生就把人往外撵吧?
哪怕他是王允的亲侄子!
而且,这里面还有特例,就好像马超……马超是作为人质送来的,当时就有些年纪偏小,所以跟王粲一起送到了昌平那里,算是某种寄养关系。而后来,王粲跟诸葛亮、司马懿、温恢这些人一样,参加了入学考试,成功进入了大学,获得了大学生的身份,而且历来成绩优异。
但马超呢?
马超根本没上学,在昌平混了两年,又来邺城混,邺下大学其实是典型宽进严出,而且实在是没基础考不进去也不怕,因为理论上它是允许任何人免费跟读的,不是大学生或者考不上的人都可以跟着学,然后再去考……但马超死活都学不下去,也不愿意考,反而是偷偷托了庞德的人情,进了义从,而可能是这厮幼年在边疆长大,见惯了生死,所以到了少年时期身上的狠劲便显出来了!
次次惹事的都有他,而且动辄便拔刀子……若非有庞德、张既两个老乡护着他,在义从里他都混不下去。
但是,也不能把这厮给扔下不管吧?不管如何,这也是马腾的长子,这也是马超啊!
于是这厮便一直在义从中厮混,今年更是十九岁强行加冠,公孙珣亲自赐其表字孟起,和贾逵、杨修、法正、孟达、刘璋这批人一起成功转业……其中贾逵、杨修、刘璋去做了地方官,法正、孟达去了军中,而马超则被公孙珣打发到骑都尉赵云手下当了个曲长……省的碍眼。
总而言之,公孙珣确实需要给义从补充新血,而最终选定的乃是一大批人,数量多达六百之众,以维持如今白马义从三千的规模——其中从邺下成功毕业大学生到河北九州的高官勋贵子弟,从凉州、益州、交州的人质到自荐而来弓马俱佳的良家子,从战死的将官士卒的兄弟子侄到已经为任一方的优秀年轻官僚,不一而足。
至于其中几名佼佼而知名者,便是蒋干、孟建、温恢、王凌、徐干、徐邈、士匡这些人了……王粲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而司马懿和诸葛亮年纪又偏小,关键是公孙珣连杨修都保护性的放置到平郭去了,这两个聪明的少年人,还是不要带去长安,以免他们窥破什么,以至于三观混乱。
唯独一个王凌,公孙珣思索许久,终于还是按照规矩办事,以免寒了人心。
诸事妥当,七月上旬,卫将军公孙珣依旧以长史吕范、从事审配、娄圭、司马韩当为留守,只率部分幕属,然后依旧以韩浩为中护军,以张既、庞德为白马义从文武二护军,再以偏将军张辽、骑都尉赵云为附属,各领骑兵三千,加上仪仗、各种属官,累计近万骑,以黄河为主道,浩浩荡荡往长安而去了。
不过,仪仗刚刚穿过河内,正准备从孟津渡河,到河南沿河西进之时,当着司州牧、镇南将军程普与河内太守牵招的面,却忽然有人在渡口拦路喊冤……遇到这种事情,二人身处嫌疑,如何敢拦,便将这名手无缚鸡之力,带着进贤冠的老者一路放行到公孙珣身前。
然而,老者来到公孙珣身前,俯身下拜,却居然不提什么冤情,反而当众劝卫将军公孙珣还大政于天子。
按照他的意思,只有如此,卫将军方可以成周公之贤,炎汉也可以恢复煌煌盛世,否则汉室不存,卫将军也将有大祸。
公孙珣懒得理会,甚至没有问对方姓名,便直接下令将此人好生遣送回家交给他儿子好生奉养了。
……
“建安五年,本朝太祖过河南,有河内隐者当道而对:‘自高祖斩白蛇以来,凡四百载,天下虽纷争,社稷虽有危急,然四方依旧仰汉室之德,实乃天命所钟也!而卫将军讨伐董卓,扫荡河北,虽兵精粮足,但人心犹不归附。故曰,若卫将军能归大政于天子,则可成周公之贤,兼还炎汉之煌煌,曹操、刘备、刘焉、刘表者,亦必感将军之德,纷纷卸甲来降,彼时国安民乐,岂不美哉?’太祖笑对曰:‘昔桓帝、灵帝之时,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所谓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黄巾先乱三十二郡,之后,董卓、袁绍、袁术等接踵而起,摧残汉室,割据地方,掳掠无度,残暴生灵。然否?’隐者对曰:‘此固实言也,桓灵之恶,董袁之暴,人尽知也,然今天子方束发,居大位多载,并无失德,且聪明好学。’太祖复笑:‘非此意也,今见足下侃侃而谈,年又偏长,正想问足下,彼时桓灵董袁之时,足下居何处?’隐者大惭而去。”——《士林杂记》·燕·无名氏所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