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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然是大着胆子提出的这个问题,以他的身份,提这个问题是逾矩了,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所以仗着和许真人相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许真人没有为此生气,但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关系合道境大修士们飞升的重大问题,也同时关乎后来者能否顺利飞升的一次试行,谁赞同谁反对,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决议已经通过,并开始试行。无论是否心甘情愿,都必须接受这个结果。”
许真人不愿说,但赵然自己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陈善道、郭弘经、张元吉、喻道纯,不知不觉,对方已经在真师堂中牢牢占据了四票,想了想茅山那位司马云清,这就是五票了。
既然决议通过,赵然估计张云意应当是同意了,还有谁呢?
既然道录司中有静慧,那是不是说明九州阁的周真人同意了?
既然涉及浙江,那是不是杜阳鸿也同意了?
这就是八票,如果有人投了弃权,八票就已经足够,如果没有,那就说明至少还有一票赞同,这一票又是谁?
最终,赵然没有从许真人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但许真人告诉他的这些信息,已经足以让他明了当前的形势。
这项大政的通过,必然存在着各种问题,讲道理的话不辩上个几年是讲不通的,或许永远也讲不通。但这是讲道理的时候吗?
邵元节、陶仲文、焦元君,光是赵然的认知,这就已经三位合道大修士同进退了,如果再加上张云意……
在道门的最顶层,肯定是那些合道大修士们达成了妥协,然后在真师堂的议事框架内,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弥补了即将出现的重大裂缝,使道门取得了暂时的稳固。
道门同意两条腿走路,在保证信力值持续增长的情况下,试一试另外那条路子,而保证信力值增长的方式,竟然来自赵然的主张——之前几年修士履任十方丛林的成功试点。
想到这里,赵然不禁苦笑,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竟然是自己帮助对方完成了这次重大决策的变革,真可谓世事难料。
赵然是从内心里不愿意朝廷掌握庶政的,他从骨子里就认为,道门应该领导一切,这不仅是内心中的习惯性认同,更是因为他修炼功法的需要——如果庶政都归了官府,他修炼所需的大量功德力来源不能消失,但可能会受到重大影响,毕竟他是在道门任职,而非朝廷。同时,这一大政的强行通过还表明,自己一方处于劣势之中,对将来自己的升迁也很不利。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办法增加大量功德呢?他目前想到的一条出路,就是救灾,莫非自己今后会成为救灾专业户?
好在目前这一变革只限于南直隶、浙江和河南,没有影响到四川,否则他真得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修行之路了。
又或者放弃修行功德,改修灵力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赵然还是摇了摇头,自从拿到青索之后,他炼化功德力的速度倍增,其效率比慢慢炼化灵力不知快了多少,让他躲在山里一年一年的慢慢清修,他可没这耐心。
最后,赵然问道:“那么大的事情,我身为天鹤宫方丈,为何不见总观诏令?甚至闻所未闻?”
许真人道:“总观不会为此落下一个字,更不会明面上认可,三省的事务,只会在潜移默化间慢慢移交,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赵然叹了口气:“摸着石头过河……”
许真人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谈话的过程中,赵然感觉到许真人似乎多次欲言又止,也不知他有什么难言之处。但人家不愿意说,就表明有些事情他不适宜知道,赵然也没有办法。
辞别前,许真人向赵然表示,他在京城讲法堂进修期间,可以随时来抱月山庄居住,赵然笑问,能否请一些同道方丈过来打球,因为这些天有不少方丈们都提及过,说是想在京城中找一找打修行球的场所。
许真人很慷慨,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是真拿赵然当自家子弟,真心想让赵然拿抱月山庄当自己的家。
既然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赵然只能暂时按下心思,踏踏实实的继续进修,等到一期结束之后,回松藩踏踏实实做他的方丈。过上几年,等省观方丈的职司也放开之后,再想办法谋任玄元观方丈,解锁炼虚功法。
不敢妄言合道飞升,至少让自己能够活到一百六十岁吧?
讲法堂进修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留经主的课程也进行到了一半,大部头的《无上黄箓大斋立成仪》也讲解到第三十卷,几乎是一天一卷的速度。
堂下听课的方丈们都是修士,最低的也是羽士,一个个记性远超常人,背诵起来毫无压力,许多黄冠以上的修士甚至已经将五十多卷的全本大斋仪背诵完毕,那些没有背诵完毕的,也不过是偷懒,没有往下翻阅而已。
而下午的典章和制度课程,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任课的老师有好几位,杨慎只是其中一位,连掌院学士马汝骥都曾经来亲自带过两堂课。
留经主见方丈们学习起来个个犹如天才——不,本来就是天才,于是加快了进度,到了八月中旬的时候,便将整部大斋立成仪讲完了。
于是,上午的功课被分成了两部分,留经主继续讲授接下来的灵宝大法,但时间换成了隔天一次,隔出来的这个半天,由新任讲师传授现场施法。
至此,高修班和普修班开始分班授课,分别学习不同层次斋醮科仪的具体操作。
重新学习斋醮的目的,自然是要让众方丈们回去之后在实践中施展的,一切都是为了信力,光学课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施法课程才是重中之重。
前来高修班授课的这位令赵然有些出乎意料,是位不折不扣的坤道,而且是赵然认识的坤道,来自茅山德祐观的陆元元。
陆元元是蓉娘的好姐妹,也是《君山笔记》的忠实读者和自由撰稿人,她原先经常写一些山水小品,因为文笔过硬,所以稿件常常被编辑部采用。
去年她被蓉娘带到大君山洞天,表面上是朝圣神秘的编辑部,背地里是被蓉娘卖给了二师兄余致川,究竟卖成了还是没卖成,赵然也不得而知,这种事情也不是一锤子就能敲定的。
赵然对陆元元的观感还是比较好的,一方面是此女看上去文文静静,满腹诗卷气的样子,另一方面,对方还是道门科仪世家的嫡脉。当时赵然得知后,希望她多写一些斋醮科仪的普及性文字,之后,陆元元便每月都有一篇关于这方面的文字送到编辑部,也因此成为了开辟专栏的大神级特约撰稿人。
陆元元只是金丹修为,但在斋醮科仪上却足称大师,她开课之后,便按照大斋立成仪的顺序开始逐一讲解。
“……建立斋坛时,坛心的三宝之位上面,施帐座宝盖。中央安放神坛,内坛需设置十九座香案、旛花灯纂,诸位请看,当如此铺设……”
一边说,陆元元一边上手布置,在讲法堂中信守布设了一座斋坛,布设完成之后,让三十六名高修班的方丈们逐一上前检验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