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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利怀德声称“再玩一局”,结果却是连玩三局,而且全都输了。
赵然和高衙内也没有阻止他,在一旁微笑观战,每一局的赌注里,金波会所都要抽水五厘,轻轻松松赚钱的事情干嘛要去阻止呢?
不过野利怀德很有自知之明,连输之后忽然间收手了,据他自称,是因为今日带来的钱已经输出去了一半,所以不能再玩了,约好了骨勒卜浑明日继续。
赵然暗自惊讶,心想这小子定力不错,居然严格按照止盈止损规则操作,真是个人物,否则一般贵族子弟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收手?有时候为了争一口气,把带来的银子输光是家常便饭的事,很多人甚至会向庄家赊账下注。
别看野利怀德和骨勒卜浑在玩“木射”时斗得脸红脖子粗,可下来以后却跟没事人似得,说说笑笑并肩来到赵然三人跟前。
高衙内笑问:“野利,听说你最近来金波会所很勤啊,怎么?你家大人不管你了?”
野利怀德呵呵道:“这几天枢密司连日议事,我家老头子半夜都难得回府一趟,哪里有闲心管我的事。”
高衙内“哦”了一声:“有大仗要打?”又转头向骨勒卜浑道:“我要是你,就从飞龙院调出来,那里头尊贵是尊贵了,可整日介养尊处优,连场厮杀都没有机会参逢,怎么立功?其实别说你,我都想从翊卫司调去边军了。”
骨勒卜浑笑而不语,看了看野利怀德,问:“你说还是我说?”
野利怀德拉着高衙内和赵然道:“走,找个安静地方。”
几个人一起往外走,梁兴夏在原地踌躇几步,不知该不该跟着去。这群人里头,就属他如今最是落魄,身份不同,自然是凑不进去的。于是道:“我去院子里看看生意。”
赵然问野利怀德:“什么事情?买卖?”
野利怀德点了点头,赵然道:“让老梁一起吧,他这两年都在跑买卖营生,情况熟悉。”
野利怀德“唔”了一声:“老梁也一起,帮忙出个主意。”
梁兴夏连忙“哎”了一声,加快脚步跟在后面,内心对赵然满是感激。
几个人联袂到了赵然居住和办事的跨院,梁兴夏将仆役赶走,亲自端茶倒水,干起了伺候人的活计。
赵然也没跟梁兴夏客套,任他张罗,自己招呼着几人落座,问:“是什么事情?”
野利怀德道:“我家老叔前日里寄来家书,说是要筹办三千匹战马,家里大人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让我出面,我这儿正犯愁呢。刚巧今日跟这里遇到骨勒,他们房当部正好有马,可他就是不卖给我,偏说已经在你们拍卖行备了案,准备后日上台拍卖。”
赵然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骨勒家备案了两千六百匹大宛马,已经定好后日登台。”
野利怀德道:“我是真心想买这批战马,但货物只要上了拍卖台,是什么情况就把握不住了。”又向骨勒卜浑道:“如何,当着成东家和高大郎的面,你只要给哥哥一个实价,哥哥我全部买走,绝不跟你还价!”
骨勒卜浑摊了摊手,无奈道:“老哥,有成东家和高衙内在,我也跟你说实话,这事儿不好办。这匹战马来自大宛,品相极佳。要登台拍卖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我们骨勒家请了很多贵人过来竞拍,为此我还把成东家的‘唯爱僻’卡给借过来了,就是为了往场子里带人,不信你问成东家。这时候我忽然说不拍卖了,怎么向别人交待?其中好几个还是从外头特意赶来兴庆府的。”
谈话一时间陷入僵局,高衙内一看不是办法,笑着打岔道:“野利,怎么忽然要添购战马了?莫非你的事成了?”
野利怀德点头道:“枢密司磨堪过了,正式文书可能下个月就能下来。我家大人和老叔的意思,让我抽调精锐另行组建一个骑兵指挥……关键是催得比较紧,我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好马……”
赵然来到夏国已经快三个月了,对夏国军制也有了深入了解。夏国由八部构成,除了皇族概由拓跋部出任外,其余七部在外都有封州。比如野利部封在石州附近,房当部则位于甘州。皇族和其余七部各有自己的部族军队,拓跋部以翊卫司禁军和铁鹞子骑军为主,其余七部都各封有外镇监军司,野利部的部族军为祥佑监军司,房当部则为甘肃监军司。
地方监军司为部族私军,主将和军官都是各族部民出任,但侍禁官以上中级军将都必须报中央枢密司审核,磨堪过后方能任职,同时枢密司有时也会直接选人到地方监军司任职中高级武将,具体如何,就要看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了。
因为是私军,军费的大头由各部族承担,枢密司只拨付两到三成,所以野利怀德想要组建新的骑兵指挥,这笔银子就得野利部自己掏。
赵然在一旁察言观色,见骨勒卜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真是咬定了牙关不打算松口,可转念一想,如果骨勒卜浑真不愿意卖马给野利怀德,何必跟野利怀德玩那么长时间的木射?又何必跑自己办事的跨院来安安静静喝茶?
想罢,起身试探着向骨勒卜浑道:“小侯爷,咱们出去走走?”
骨勒卜浑放下茶盏,欣然起身:“也好,出去透透气!”
赵然心中大定,出门前冲野利怀德和高衙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出了门,赵然问道:“小侯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侯爷有什么条件么?如果小侯爷不方便开口,便由我来张嘴,不知是否信得过我?”
骨勒卜浑一笑:“成东家是爽快人,我自是信得过成东家。也好,便跟你说说。我如今是在飞龙院任职侍禁官,别看身份尊贵,可想要升迁也难。你是商贾,又来自大明,对我们夏国可能不太了解。按说我也可以调回甘州自家军中,但枢密司这些年对地方监军司的控制越来越严密了,没有战功,就算在自家军中,轻易也升不上来。”
赵然醒悟:“原来小侯爷想调回甘州?”
骨勒卜浑道:“我想从飞龙院出去是没错,但却不是甘州。甘州那边回纥人老实得很,怎么欺负他们,都不敢还手,想要战功很难。我是想,要么去黑水城镇燕监军司,要么干脆就去白马山那边,东南监军司虽然伤亡大,但战功来得也更容易些。”
赵然点头:“明白了。”然后和骨勒卜浑回到屋中,把高衙内和野利怀德叫了出来。
把事情一说,高衙内和野利怀德都吐了口气,高衙内笑道:“没想到还被我说中了。”
野利怀德道:“这小子,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三人凑头商议一番,高衙内和野利怀德都答允回去以后想办法让自家老头子出面,一个开封府尹和一个枢密副使凑在一起,从飞龙院中调个军官去外地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重新回来入座,赵然向骨勒卜浑点了点头,骨勒当即大喜,接下来将战马卖给野利怀德就不是什么问题了。不过野利怀德有难处,想让赵然帮着想想办法,那就是他已经知会了许多贵人参加后天拍卖会,如果马没了,到时候怎么和人交待?
这个难题赵然交给了梁兴夏,一是给他出头露脸的机会,二是也想看看他的能耐。
梁兴夏眼都没眨,立刻就想到了至少三种办法。他先问骨勒卜浑,这匹马的数目有没有告诉过别人,骨勒说当时邀请别人的时候,说是一千五百匹,后来才陆陆续续增加到两千六百匹。
梁兴夏说那就好办了,登台拍卖时只卖一千五百匹,然后分作三批拍卖,每批五百匹,每一批拍卖时,除了银子外,同时指定需要上等铁锭、食盐、绸缎这三种实物抵充银价。这三种东西但凡是上等的,都只有大明才有,一般的夏国商人匆忙间根本备不出来,足以将绝大部分人挡在门外。
至于上等铁锭、食盐和绸缎么,成记商铺刚刚从大明贩来了一批,拿出来借给野利怀德就是了,无非过个手的事情,很简单。
野利怀德一拍手,赞道:“就这么办!干脆也别借了,直接卖给我,价格成记商铺说了算,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姓野利!”
晚间时分,金波会所内宾客盈门,尤其是酒楼那边,当真是高朋满座,莺歌笑语。
赵然做东,将高衙内、野利怀德、骨勒卜浑留了下来,让梁兴夏作陪,在酒楼中设宴饮酒。酒楼中一共有十二个包间,但赵然专门给自己多留了一个,名曰‘唯爱僻’,平时是不启用的,也算是方便自己用来应急。
翠娘扭着灵动的腰肢过来相迎,又招呼了几个最好的女妓过来陪酒唱曲,屋中一片欢颜。席间,几人还结伴去了枢密司李承制的酒桌上敬了一轮酒,喝得不亦乐乎。
回到自己包房内,野利怀德问高衙内:“大郎在教练使上坐了多久了?”
高衙内叹了口气:“快有三年了,禁军最近也没有出过边关,找不到立功的机会。”
野利怀德道:“我家大人说了,高伯父若是有了空暇,不妨到家里叙叙。我娘也很久没见到高家婶子了,很是想念。”
高衙内顿时眼前一亮。
当夜,赵然向青城山混元顶发出了来到夏国后的第一张飞符。